我把莽撞留給了你

當生活順遂安好的時候，看著眼前手上所擁懷的一切，我總是提醒自己要懂得時時感恩知足，並且珍惜現在這個更美好的自己，要歷經多少荒誕瘋狂的歲月，才會累積出今天的成熟與謙虛大度，清楚明白幸福從來都不是平白無故？

而也總是在這些時刻，兩相對照之下，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憶起，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時期，我把生命中的莽撞與任性留給了你。

為了表現討喜，初出茅廬的我總是用力過度，拼命用我自以為對你好的方式洶湧給予，噓寒問暖，關懷細緻，然後在心中悄悄盼望著能夠得到同樣高度的關注，那是個我付出多少就會忍不住期望多少甚至更多的年紀。

等到我發現你未能給出我預想中的份量，我失望失落憤怒難過，卻不懂得去好好處理這些突然沒來由竄上來的負面情緒，在那樣稚嫩的年歲裡，我就這麼毫不掩藏地把這些刀鋒利刃朝著你投擲而去。

因為最初的愛卻導致後來的傷與恨，這兩者的因果關係是涉世未深的我怎麼樣也看不清楚的。

於是，無辜的你就這麼承受著那些疾言厲色，指桑罵槐，還有好多不明就里的情緒浪濤，前一秒或許心無旁騖，後一秒卻倏地恨之入骨，那情緒轉變之迅速我想也只有青春活潑的靈魂才辦得到（到了現在這個年紀，凡事動輒大哭大笑都會異常疲憊呀～）。

每每回想起那個時期的自己和所作所為，我都會心頭一揪地感到萬分慚愧，心想，要是能夠回頭去面對那樣的我，我應該會先狠狠把他教訓一頓：自以為個什麼勁呀！這麼難搞的個性，任誰都會受不了吧！

而當我看到你那時那麼溫柔耐心地承接來自我莫名其妙的一切衝撞，卻不曾真正放棄我甚至唾棄我的時候，我就又感到更加無地自容，因為現在的我似乎已能站在當初你的角度去看當初的我，而我卻沒有當初的你所擁有的那般容忍。

所以每次夜深人靜回想起這些青春故事時，我總是慨嘆著：你好倒霉呀，竟然在你的青春人生裡遇見了那樣的我，留給了你或許如夢魘般的經歷。而我卻那麼幸運，沒有被當面打臉，還允許我從一犯再犯的過程中慢慢自省自悟，用最溫和最不傷尊嚴的方式教會我待人處世的種種。

我只能告誡自己，無法彌補的，就讓我用更健全正面的自己去回饋當初你算是折騰不少的犧牲，雖然受益人已經不是你。

不都是這樣嗎？每一段過去都教會我們一些事，看懂一些道理，然後我們願意改變進化，於是才成就了今天這個更世故也洗鍊的面貌。身後的那些人嚐盡苦頭，忍辱負重，卻目送著開花結果的豐收從身邊離去，在另一片國度繁茂滋長。

灌溉我們自己的是淚水和傷痛，那是最難度過的生命峽口，也是未來最難能可貴的肥沃養分。

未來的日子裡，若我們再度相逢，我希望至少你看到的，會是一個更懂得設身處地體諒且坦蕩蕩的我。際遇讓你我遭逢一段無法抹除的曾經，但願歲月讓我們都有所長進，好讓當年的苦都變得值得，沒有白痛一場。